散文:一个人是一片荒野。
一个人独处,一个人就是一片荒野。
秋天的田野里有一种常见的小花,看起来圆圆的,淡紫色的蕾丝,杏花,像一个美丽的花盘。花心娇嫩,晒在外面可怜。如果周围的环境最好组合起来,就会组合成一个精致的皮包,只是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家,一个宝宝能活得有多精致。因为花很小,靠近了才能仔细看,距离就是一个点。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。一株植物上从来没有一朵花,而是几十朵。不是一朵一朵开,而是几十朵一起开,往往几十株连成一片。气势在那里,名字在那里:忘了我吧。
即使有花有名,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却觉得累。花名是不是太讨人喜欢了?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?别忘了我。别忘了我。再努力,笑的再美,终究会被遗忘。芙蓉玫瑰天生高贵,不需要提醒。当你看到它,你将永远不会忘记它。那种优越感是天生的。谁能与天庭抗衡?
朋友不在乎什么勿忘我,什么花草,不管。我和他们在一起。我们都来野外玩耍。他们跳上跳下,像猴子一样兴奋。我不像猴子。我想变成一只蚂蚁。我喜欢蚂蚁。蚂蚁是名副其实的大力士,可以搬运比自己身体大几倍的东西。我也可以。如果我背上的思想可以称重,我比蚂蚁还厉害。我的朋友开始躲起来。藏起来之前别忘了提醒我,人是藏起来了,但却失去了灵魂。不,我比他们更清醒。他们没心没肺,令人担忧。
他们躲了起来,煞费苦心,坚持要猫,一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。我不担心找不到。反正我迟早会找到的。总是这样。再圆滑,也没有人会变成蝴蝶或者蜜蜂。况且秋短,冬来,多雪的冬天更刺激,更迷人。
除了勿忘我,还有狗尾巴花,牵牛花,葫芦花,还有一些花,小的像米粒。不仔细看,分不清它们是花还是叶,但它们还是像真的花一样开着,捧着笑脸。我想说服他们不要开车,不管他们开得多卖力,没有人会看到它,更不用说被记住了。
我的朋友不是米粒大小的花,是爆米花,砰的一声就找不到了。野外没有太多可以藏身的地方。我在草丛和树林里找过,但我不敢去最深处。附近没有山洞,所以没人会躲在里面。但是,没有草树,没有树,到处都找不到。
我开始感到不安和焦虑,独自在野外徘徊。大家一起来的,就应该一起回去。不管我有多三心二意,我真的是想都没想就离开了他们。他们不担心米粒大小的花,但他们是我的伙伴。我可以没有花,但我不能没有花。但是,我找不到他们,到处都找不到。
我暗暗发誓,不管多长时间,我都要找到他们,问清楚,一个一个。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?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生气了,生气了,生气了,然后我就再也不和他们说话了。
但是,他们没有给我机会,他们也没有给我任何机会。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一直找,连石头缝都不放过。越看越着急,心里越软。谁要是突然出来,哪怕是从老鼠洞里出来,我也不会嫌弃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我都会紧紧抓住地面,不咬几口绝不罢休。然而,我声嘶力竭地喊着要穿鞋。秋天,群山被大雪封闭,野外只有鸟儿的踪迹,没有出现。
无数个春夏秋冬过去了,青蛙王子当了爷爷,我终于找到了他们。他们不是一起找到的。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,一次重逢是一个惊喜。从他们口中,我明白谁也不是有意的,只是不知不觉中分开了。
一开始是蝴蝶,蜜蜂,蜻蜓,渐渐的是山楂,葡萄,圆枣,山钉,黑星。不知不觉就迷了路,再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。他们有充分的理由,我看起来很抱歉。我冲动的想请大家再去一次野外,保证不照顾任何花草。如果我想扔掉它们,我会把它们一起扔掉。然而,话到嘴边又停住了。
我惊讶地发现,他们的脸上、手上、身上都沾满了青草的味道,说话的声音也跟泉水一样。不用再去地里,我就能闻到地里的味道。原来不是他们,是我。
这个发现让我震惊。为什么,我不止一次回到了我童年时热爱的地方,但真正回不去的是我。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荒野,我也很惭愧说出来。不是我根本找不到他们,而是他们找不到我,我也不止一次投诉过他们。我不向任何人提起旷野,不提别人,故意绕过他们,或者说不只是他们,还有我面对的生活。我想把去荒野的时光形容为一次逃避之旅,是轻佻的生活所产生的迷茫和情景剧。
我不再和他们在一起了。我被野外的问题感染了,邋遢,任性,没有方向。这些都是在野外精心培育的,感谢野花野草。可怕的是我已经习惯了,摆脱它就相当于停止呼吸。但是,我的能力无非是不分时间场合的思考。他们一定是从我身上早早发现了这些不好的征兆,所以远远地避开了我。如果他们一直在那里,他们会对我有所约束。结果他们离开了我,给了我更多的发挥空间。
这也是一个特长,让我在写诗上有了特殊的地位。这也是相当可喜的。丰富的想象力还是帮助了我。有时候,我甚至觉得,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,野花野草我都受不了。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石头想成花,但有少数人会在意云从何而来,会担心河水会不会无处可去。
不过,我会的。
我在Q市纺织厂实习。每次值夜班,我都要帮师傅完成工作,所以我就躲在角落里写诗。笔是提前准备好的,一个铅笔尖,一个油笔芯,不管什么,打印就行。纸是从厕所里拿出来的,麻黄纸,切成整齐的四方形,很新鲜,没有沾厕所的味道。现在想想,还是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论文。我也可以带稿纸。总觉得稿纸只适合临摹,不适合创作。稿纸上的条条框框让人压抑。要写好一首诗,首先要把文字松绑。处于规则的中间是不好的。麻黄纸粗糙,像田地;稿纸还好,像花园,田野,花园。我宁愿在田野里漫步,也不愿在花园里散步。
略显不足,麻黄纸的质感影响手感,一不小心就会开裂。这非常令人沮丧。换了一个又要上厕所,比较麻烦。有时,您可以在管理员不注意的时候复制更多的副本。多拿点没什么不好。就算我被发现了,她也顶多觉得我不爽,杀了我也跟写诗没啥关系。
还好管理员阿姨一次都没问我,每次都成功了,我感到欣慰的是,我的生活还是丰富包容的,不用太担心。只是我不能把写诗当成一件正义的事,让我觉得不幸福。
我不完全理解诗歌。诗歌是一个秘密的盒子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么多秘密要收集。除了诗歌,我找不到更理想的方式来讲述。
我写诗,同时教我挡车的师傅在调戏工头。师傅花了三分钟告诉我停车的要领,剩下的练习就全靠我了。我只要完成她的工作,她从来不管我做什么,写诗做景都和她无关。我为她省下的所有时间,她都和工头纠缠在一起。不管公众看到什么,她都在那里。在我做她徒弟的那段时间,师傅的脸颊总是水润的,白里透红,迷人的小嘴每天都被画成红樱桃。
娇小的师傅和善良的工头在一起很有意思。每天都是一个动作。工头抓住工头的衣领,涨红着脸,踮着脚,挺起身子,像一块送进老虎嘴里的肥肉。她的声音也很美,让我想起一首诗:|“两只黄鹂鸣翠柳”。这首诗最适合大师。
主人喜欢穿红色的衣服,红色的衣服包裹着细细的凹凸不平的腰身,让我想起小时候住在隔壁的三姨。三个阿姨三十多岁去世,死在异乡。自从三姑离开了画,大家都觉得少了点什么,也不知道少了什么。三姨性格开朗,声音大,男女老少都能玩。唯一的缺点是,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风中之花,而不是整天待在温室里,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流浪。
三舅妈去世后,老邻居的故居叹息了很久,N次想象三舅妈再活20年是什么样子。我很想知道三姨离开画后是怎样的生活,为什么那么早就死了。感觉师傅也是倒霉。她有一张会一直露在外面的脸,墙也挡不住。屋外是天空,天空一览无余,她真的要飞出去了,就像我离家出走的三姨。
我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,大师。我不仅是观众,也是大家的眼睛。别人的眼光不像我,偶尔会在野外游荡。眼睛和眼睛不一样,有的是水汪汪的,有的是火辣辣的,水汪汪的和火辣辣的合在一起就是洪水和火,就是大兴安岭的火,长江的洪水。我紧张,师傅不紧张,天塌下来我也不管。她一定以为,纯真崩塌了,工头也在。
然而天没有塌下来,火没有烧起来,一切都显得很正常,没有人在意,不管我做什么,不管师傅做什么,大家都各忙各的,不管是谁,大家的脸就像一个装满秘密的盒子,我找不到钥匙。
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一首诗,师傅也是,工头也是。诗和诗不一样。师傅和工头前卫,我含糊。不同的是,先锋派崇尚行为艺术,我崇尚思想肖像。朦胧诗是安静的,即使是狼也优雅地叫,绝对不可能像狮子一样咆哮。这个世界已经够吵了,不要再这么大声说话了。工厂不是蛮荒之地,只能想象成蛮荒之地。想象与现实相去甚远。
写诗的时候不去想别的,也不想把红薯长成土豆。书写流畅。如果一晚上能写十首八首,写的再漂亮也不会得意忘形。最多能偷着乐一阵子。我的悲伤和快乐像气球一样膨胀,我需要减肥。不知道别人有没有,别人怎么消化。大师也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瘦身吗?我也可以借鉴她的经验吗?她的出现真的让我很犹豫。反正她看起来好开心,从上班笑到下班。我从来没有像她那样笑过。她的微笑远胜于我在诗中反映的悲伤。幸福为什么要被指责,笑有多好,为什么要写诗,为什么不能像三姑六婆一样?
车间很暗,光影里飘着层层雾气,是灰尘。除尘器响了一整天,还是有细粉尘出来。还好我戴着口罩,戴着帽子,除了偶尔眼睛里进个棉絮有多舒服,就算只能写点伤感的诗,我也没事。
我还是要写诗,不管主人看起来多开心,但主人是主人,我是我。除了写诗,我找不到新的出口。诗歌是新发现的荒野。没有荒野,我只能在半空中生长。觉得无根很难过。虽然我羡慕一朵随风起舞的蒲公英,虽然我多次想起离家在外的三姨,但我还是学不会师父。老师比我大一两岁,但我在学校呆的时间比她长,应该是她的老师。然而,大师似乎没有想到这里。师傅每天和我想的不一样。我常常怀疑,我们头顶的天空不是一样的。
但是,每天写诗的时间并不多。人多的时候诗歌会藏起来。诗可以藏,我藏不住。一旦诗被隐藏,我看得更加木纳和不知所措。好在找一个我和诗不用躲的地方并不难。当然,不可能是我。我喜欢和我的朋友在一起。我的朋友有各种各样的朋友,但只有我会写诗。朋友不会写,不影响我们做朋友。和朋友在一起,我从来不谈诗,也不劝朋友写诗。诗歌不是每个人都能写的。如果我写不好,我负担不起。
偶尔会走火入魔,对朋友发誓,总有一天,我会拖着气球上天。朋友羡慕我的野心,并不在意。她说她一辈子写不出一首诗,不是因为她不会写,而是因为她不想写。诗有什么用?朋友说。我不知道怎么回答。诗代表孤独,朋友不想孤独,所以朋友不想写诗。我明白。我也相信我的朋友从不幸灾乐祸。我想我真的掉下去了,她不会和袖手旁观一起看的,这是肯定的。但我还是迷失了。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更亲密的伙伴,而不是小时候玩耍时失去乐趣的伙伴。我害怕荒野最终只是我自己的荒野。
我也想逃跑,远离诗歌,像朋友一样穿上色彩鲜艳的衣服,像主人一样开怀大笑,像流水一样生活,跟上时尚。时尚值得追求。时尚是不会腐烂的流水。我不能让我的身体充满霉味和野草在野外腐烂的味道。世界是多么美好。我不能太认真。当我和石头在一起的时候,我不能更像石头了。但我逃不掉。
对自己不满,对身边人不满。他们是谁?他们来自哪里?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?他们不懂诗,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?其实我就是他们,我写的诗也是。我和他们互相关心,互相爱护,整天形影不离。他们还会是谁?为什么我心中的距离感每天都像病菌一样蔓延,侵蚀着我的身体和心灵?我害怕失去他们。我孤独了太久。不经意间和青梅竹马走散,苦苦寻觅多年。现在我不想失去他们。我每天都绝望地告诉自己,你喜欢他们,你每天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,你和他们是同一个人,他们的脸就是你的脸,他们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,他们身上的亚麻味也是你的气味,泡三天也消除不了。
我看清了自己,就像看到了野里盛开的勿忘我。我听到的叫声不是来自勿忘我,而是来自我的口中。我喜欢他们,他们都有一张单纯快乐的脸,因为我没有那张脸,所以我想像忘记我一样一直对他们喊。
不管走多远,不管过了多少年,我想念他们,呼唤他们,思念旷野如云,厌恶他们如风随草原。
我们在一起多久了?八个女孩,像八朵花一样的女孩,住在一个叫“303”的房子里,像一家人一样生活。八张床,像八个排列整齐的火柴盒,一张冷了,很快另一张就会像火柴一样自己点燃。
我也燃烧,看到火,看到灰烬。我眼睛里经常有湿东西。我看到太阳和太阳的背面。我必须时不时地和女孩们确认一下。他们态度坚决,警告我下雨不要带伞。我喜欢诗歌。
我的床靠近窗户,这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向窗外看。我曾经看过一部英语电影,名叫《看得见风景的房间》。这是一部揭露等级观念和种族偏见的电影。当时因为名字好听,就决定看了。影片的涵养超乎想象。我更关心的是当我坐在袖手旁观窗前看风景时的心情。我的和别人的有什么区别?
更多的时候,我的心是沉睡的,更放松,不用再用别人的复杂来折磨自己。阳光灿烂的时候,抓一把放在心里。心里经常有冰冷的角落,别人温暖不了的角落需要阳光。“303”就是这样一个地方,一个阳光可以进出的房子。家里有八个小家,我的小家挂满了床帘,那是梦开始的地方。每次回家都想住进去做个好梦。累了八个小时,像机器一样转了八个小时,过去的八个小时就像一个黑得看不见手指的黑洞。而下一次一定是先做梦再想别的。还是那一天,坐在住了两年多的床上,舒服地靠在被子上,过了一会儿梦就来了。然而,那天的梦很短暂。我在门外仔细听着。房间是空的,外面的走廊是空的,窗外的天空还是和以前一样。一切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,只有我要走了。
没有人回来。我会等七朵花回来。走的时候一定要看到七朵迷人的花和七张可爱的脸。没有人回来,没有人知道我要离开。我也不知道我会离开。突然,手腕上的伤复发了,需要休息。可能是几天,也可能更久,还有很多可能性,但这是我永远不会去想的可能性。这是一个我再也无法生活的地方。
现在不用闭眼,我还能清晰地记得拉床罩时拉环的声音。春水般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纠缠了很多年。其实白纱窗帘也不算什么。一有风就会飘起来,飘起来的纱帘就像一首朦朦胧胧的诗。现在我已经不再写朦胧诗了,因为我从来没有住过有透明面纱的房间。
303的门在我身后被锁上了。不是用手锁的,是在楼道里的风筒上。很响很响,响了很多年还在响。风是多情的,吵着要送我,只有它知道我再也不会来了。
我真的走了,三下两下跳下楼,在楼梯间遇到了七朵花中的一朵:X .我和X住在右边的床上。我们一起进厂,一起工作生活了近三年。
x说,回家吧。我说,嗯,我请假了,手和脖子疼。x继续上楼,突然转身喊,早点回来,我会想你的。谢谢你。我没有停下来。但愿我能停下来。一个人说她会想我。她说想我的时候表情有多感人,黑眼睛一闪。我应该停下来看看。停下来和X聊一会儿。激动的时候,也许我们会握手拥抱,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握手,只是因为我们并不总是有机会听到别人说她会想你。
我什么也没做。我和X在楼梯间走散了,唯一的声音被漫长的时间吹走了。忘不了《303》,忘不了楼梯间的告别X。我甚至怀疑当时在楼梯间遇到的不是X,而是Y,或者七朵花中的任何一朵。我把他们一个个放在楼梯间跟我说再见。这个想法很完美,思念给了我最好的理由,让我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看到他们。
后来有机会回“303”的时候,事情已经变了,今天也不一样了。
我的床上住着别人,白纱窗帘不见了,听不到拉环的声音。我睡在X的床上,看着住在我床上的“我”。“我”被裹在被子里,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过来的。我差点忍不住叫醒“我”。
我撩起“X”的被子一角,放在鼻子下面,再也闻不到“X”的味道了。
时间转移了很多东西,我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。我睡不着。窗外一片漆黑。我像一只看不见的鸟,蜷缩着,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,舔着自己的伤口,独自在黑暗的田野里飞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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